近日，一條5名中學學生當著幾千名師生的面將自己的手機丟在水桶里銷毀的視頻引發熱議。事后，校方回應稱，學生銷毀手機系自愿，家長也支持。其實，這類事件并不是第一次發生，從事后不少網友和家長表態“支持”的社會觀感來看，類似事件仍將繼續出現。也正因此，有必要強調指出，這種做法本身是反教育而非教育。
對于視頻中這種簡單粗暴的做法，一些校長、教師和家長都認可并不排斥使用，其中一個重要理由就是“有效”。然而，他們對于“什么是有效”的認識似乎是存在問題的。當眾銷毀手機這種做法可能對解決眼下學生偷偷玩手機的問題有效，可能對迫使學生專注學業、提高學業成績有效，可能對扭轉孩子對家長和老師要求不服從的狀況有效，但是，這種做法對培養一個健全的人未必有效，在另外一些似乎看不見卻又更加重要的方面無效，甚至對學生之后的健康生活產生無法彌補的傷害，比如，讓學生對上學的美好記憶從此消失。
就這則視頻中的事件而言，有人看到的只是屬于5名學生的5部手機被銷毀，但對于被要求目睹整個過程的幾千名學生來說，他們受到的卻是“尊嚴不重要”的教育，傳遞出的是人的尊嚴可以如此被無視的錯誤導向。更嚴重的是，這迫使場下的幾千名學生，面對別人尊嚴受到傷害的情形下采取選邊站的漠視態度，或對學生的情感、態度、價值觀方面施加錯誤的影響。此種觀念一旦形成，還將構成學生追求有尊嚴的、體面生活過程中的阻力，讓部分人難以創造和享受健康生活，并產生一些社會問題。
學生違規，自然需要接受相應的懲罰，但這種批評教育不能突破尊重底線，而且銷毀學生手機涉嫌侵犯他人財產。以涉嫌違法的手段解決學生僅是違反校規的問題，輕重顛倒，也無怪乎有人憂慮其對學生的錯誤示范效應。任何育人手段，首先都要尊重育人的邏輯，選擇限制學生使用手機的手段時也應盡可能對育人有益無害。如果教育后涉事學生已經認錯，似無必要再演一場“當眾銷毀手機秀”;如果教育后學生自律問題仍未解決，“當眾銷毀手機”就屬于被迫所為，不僅教育價值幾無，反而具有較高風險。
大面積實證調查表明，當下難以根治的校園欺凌，其主要根源之一來自成人社會的暴力傾向和行為對未成年人的影響，“一伸拳頭”就有效的方式使得一部分未成年人從欺凌別人中獲得快感、成就感、威嚴感，同時也染上長時期難以消除的傷害健康成長的“病毒”。這種不健康的心理，一旦遇到適當的機會和條件，就會演變為欺凌行為，造成悲劇性后果。
簡而言之，“當眾銷毀手機”無論其方式與過程經過怎樣的“靜心設計”，暴露出來的依然是教育上的急功近利、簡單粗暴以及“殺雞儆猴”般的意味，表面看短期有效、局部有效，實則長遠有害、整體有害，在“工具”意義上是有效的，在“育人”目標的實現上帶來的更多是傷害。
教育智慧，再怎么頻繁提及都不應嫌多。教育是藝術，應是優雅的，應遵從人性、以人教人。
教育的更高為目標是立德樹人，只有以養成健全人的方式開展和進行，才算是更好履行了教育人的職責。
(作者系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