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滇池四圍群山環抱，若從高空俯視，酷似古裝仕女的頭像剪影，婀娜多姿，俊俏迷人。但臨滇池，更見煙波浩渺，一碧萬頃，風帆點點，金馬、碧雞二山東西夾峙，西岸更多斷層崖壁，峭壁排空，陡立突兀，湖光山色，倒影輝映，蔚為壯觀。

古往今來，文人騷客在此留下無數詩賦。如今滇池百里綠道開通，或乘車，或步行，或騎自行車，環游滇池，看山，看海，看村，看田，看葦，看花，看樹，重讀古人詩賦，恣情山水，不亦樂乎！

(資料圖)

滇“海”之游，自古就是滇人一大快事。漢元封二年，漢武帝加封滇王常羌，并設益州郡，近年在滇池東岸石寨山古墓群出土不少銅鼓，即為此期文物。鼓上雕像，即有“滇池競渡”者：一人坐船頭發令，余皆兩人一排，奮力劃槳，一如今之賽龍舟；更有湖上藝術表演，游船前后兩端，各有一羽人，邊走邊舞。銅圖之中，有人立于船頭，吹奏蘆笙，有人揚起雙手，翩翩起舞，有人一邊旁坐，邊飲邊唱，船前則有魚、有鴨，戲水不止……可見早在兩千多年前，滇人之游滇池，已頗見規模，且頗具情趣了。

宋代大理時期，更有貴族泛舟滇池，看“煙水杳靄”“滇濤梵剎”，停舟官渡，飲酒賦詩，時稱“停舟煙會”，而文人墨客，也群起效之，“朝泛昆池艇，夜歸官渡村”，以為風雅，蔚為時尚。原來，早在南詔之時，昆明南郊有滇池渡口，為官府所設，因稱“官渡”。元明兩代，官渡猶臨滇池，“古渡漁燈”為昆明八景之一。

直至清代，泛舟滇海，歸游官渡，還是文人樂事。清人熊郢宣有《官渡》一詩曰：“問渡何須向遠坰？桑麻雞犬傍漁汀。昆池近鎖河流碧，太華平臨野氣青。社飲逢人皆帶酒，春耕有客更橫經。一從煙舍停舟后，風景依稀見典型。”孫鵬亦曾往官渡會友：“出郭沿流去，籃輿曲繞畦，灣環千萬水，盡入野橋曲”“鳥與飛花落，舟隨野渡浮”。景色自佳，若覓得知己，更是興會無比：“咫尺故人在，瀟瀟煙雨迷，落花行處滿，知是近幽棲”“安能載樽酒，常共話青疇。”今日官渡，已是一片鬧市，距離滇池，數里之遙，詩中景象，早已不復得見了。

歷代文人墨客均以吟唱滇海為能事，留下了大量詩賦。曾寫下云南第一部地方志的元人李京初到滇池，就來了“人逐春風馬足輕”的感覺，但見得“天際孤城煙外暗，云間雙塔日邊明”，道一聲“珍重碧雞山上月”，只因“相隨萬里更多情”(《初到滇池》)。前述王升之論昆明八景，也是在滇池邊上來的靈感。其“探華亭之幽趣，登太華之層峰”，于是“覓滇南之勝概”(《滇池賦》)：“碧雞峭拔而岌嶪，金馬逶迤而玲瓏；玉案峨峨而聳翠，商山隱隱而攢穹；五華鐘造化之秀，三市當閭閻之中；雙塔挺擎天之勢，一橋橫貫日之虹。”昆明“八景”來矣。

明初“快口御史”韓宜可被貶到昆明，跑到“五華之山山上頭”，俯視滇池“如浮漚”，“豈無四萬八千丈，亦有五城十二樓！”(《五華寺》)仍是一腔的豪氣。白族詩人李元陽和滇池一別三十載，再見之時，泛舟高峣，欲仙欲醉，縱筆賦詩曰：“擔頭詩卷半挑酒，水上人家都種蓮。山色滿湖能不醉，荷香十里欲登仙” (《高峣泛舟》)。另一個謫人平顯也不示弱，游湖歸來，還總“記得賦詩滇海上，硯池影蘸碧雞天”(《憶滇春》)！

滇池月夜，歷來是昆明一景，而金秋之時，泛舟賞月，又是歷代文人學士之一大賞心樂事。

明代詩僧機先受貶來昆，一頭就栽進了《滇池之月》中：“滇池有客夜乘舟，渺渺金波接素秋。白月隨人相上下，青天在水與沉浮。”大醉之余，“坐倚蓬窗吟到曉，不知身尚在南州。”而欲曉之時，月兒又別是一番風情，明人楊慎有《高峣曉發過滇》曰：“碧雞關頭月上霞，高峣海色分人家。茭塘眠柳猶藏鴉，雙雙柔櫓聲啞啞。”滇池的黎明，就在這月、霞之間，飄然而至。

古代滇池還是昆明人送別的十里鋪，那湖中月，月下酒，不知給人添了多少離愁別緒，“長天無云山四青，白月在水遙虛明。泠涵萬象鏡光里，乾坤一色秋冥冥”，只怨“坐中何郎湖海客，醉眼卻嫌滇水窄”，既然“飄飄書劍不可留”，只好寄情“安得身如水與月，千里萬里隨君舟”了(明·郭文《滇池夜月歌送郎》)。月落西山，又給泛舟者帶來幾多惆悵：“燈火冷歸夢，漁商侶孤客。倚枕暗潮來，推篷遠空碧。天寒斷岸高，月沒舟路白。回望巨橋城，旅愁紛如織。”(清·羅覲恩《夜游滇池》)月隨人走，景因情變，乃至于此。

金秋滇池賞月，自是最佳時節。昆明人多有闔家賞月者。清人陳履和有《重陽后五日侍家大人同諸公泛舟乘月登太華寺》詩，曰：“高堂劇游興，撰杖隨左右。勝友偕兩三，佳節補重九”待“舍舟入煙靄，聽鐘出林阜”，只見“圓月上遙空，初地敞虛牖。萬頃明波璃，蒼茫接海口”，倚軒一攬湖月奇觀，便“不愁風露涼，觴中余菊酒”！

至今泛舟滇池，漁歌對唱，仍為昆明中秋之俗。水月幽幽，不由得你不動心：“昨夜明月來相會，悄悄溜走不見回。清早蓮花尋明月，急得紅腮流珠淚。”歌聲悠悠，不由得你不動情：“小小船兒漾清波，妹掌銀篙哥掌舵。哥妹合心又合意，百年日子一支歌。”至于山盟海誓，更使你不惜赴湯蹈火了：“雙雙海鷗水上游，妹子跟哥度春秋。若要跟哥來分手，除非西山掉過頭。”這還不算，還有更火的：“一船風雨一船浪，妹子愛的頂風郎。即使船翻打下水，妹子跟哥變鴛鴦！”

《昆明城脈》連載之一百一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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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編輯：劉妍琳

責編：吳勁松

一審：彭詩淇

終審：楊世玥